回小南国的路上,随行的人马比来时多了一倍不止,然而姚今再也没有骑马驰骋的兴致,坐在布置豪华宽大温暖的马车上,纯白的虎皮毯子盖住她的双腿,肘边和背上是几个又大又软的靠枕,姚今轻轻地趴在这一片松软之间,感受着旁边的手炉传来令人舒适的热气,心中却是一片虚无缥缈。回想起上一次从长青宫离开的情形,那时她听着那长钟楼的丧钟,坐在简单狭小的马车中颠簸着离开赫都,她为那时的慕容子华感伤难过,但更对她的未来兴奋期待。而此时姚今一想到卫燕,心中便是层层叠叠的煎熬,尽管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温子华那番话,可现在卫燕又在哪里?他是不是已经被李皇带回了京城?为什么写给卫南雁的密信没有一点回应?为什么璇玑堂也不能确认他在哪?
姚今伸手微微拨开厚重的车帘,清晨的浓雾还未散去,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清冽寒冷的空气钻进来。犹记得最后一次和卫燕说话还是在衡州那个漆黑的巷道里,当他虚弱地倒在自己肩上的那一刻,她真的慌了,他可以生气、可以不理解她,她可以等可以解释,花多久都行,但她不能失去他,而且是这样突然地失去一一她从没想过李皇竟会带走卫燕!
我……可以拿小南国跟李皇换吗?把九城一江还给李朝,他会不会把卫燕还给我——这样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姚今的心猛然一顿,赵俞和赵升、王相、还有九城十三郡那些人的脸突然浮现她面前,九城一江早已不属于她一个人,她又如何有资格那么做?就算那么做了,李皇会放了他吗?默然片刻,她无助地将头埋进软枕之间,滚烫的眼泪便在此刻蜂拥而至,其实已经很少哭了,可此刻没有了阳樱、没有了龙婉,连卫燕也不在身边,在回到彩云城面对赵俞他们之前,姚今也只能将两个耳朵紧紧堵住,听不到软弱的声音,让自己放肆大哭一场。
一路平安。
没有刻意交代,大掌柜领着众人走的也仍是姚今他们去魏国时的那条路线,到友州时甚至没有停留,连夜便渡了内江直驱南下,待到姚今觉得推开车窗时外面的风刮在脸上已经没有那般刀刮的疼痛时,赵俞已经赶到白云山来接她了。
“老赵……”姚今看到赵俞眼中那难过的目光,喉头哽咽,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殿下受苦了!路上的事属下和相先生都已经知道了,真是——唉!只是现在仍旧没有半点卫公子的消息,璇玑堂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有任何动作,尤其嘱咐提醒殿下,千万不要去问陵京城皇宫里——”
“我明白,”姚今的声音轻轻的,却掩不住其中的沉重,“最坏的结果,就是从此再见不到他——可我不能因此颓废,有你们、还有小南国,我知道轻重,我不会去做那不能做的事。”
“殿下……”赵俞心中叹息,眼见姚今强自忍耐故做坚强,不禁又想起了在SKS时,她上午刚刚在会上丢了脸下午还能独自面对部门审查时那似乎谈笑风生却让人心疼的样子,“殿……姚今啊,你要是难过,心里别忍着,哭一哭吧,哭一哭或许能舒坦些。”
“哭也哭过了,可哭有何用。”姚今深吸一口气,看看天色道:“还不算很晚,也别歇了,接着赶路吧,早些回去。”
赵俞点点头,正要下去安排,江门的大掌柜在门口敲门道:“藩国主殿下。”
“进来。”
“禀告藩国主殿下,车马都整顿好了,正在驿馆外等候,随时可走。”
姚今感念大掌柜一路照顾安排,虽然她几乎没有跟他交流过什么,但他似乎知晓她的内心想法,不走京城、不停衡州、乃至日夜赶路,这一切她没说、他也没问过,但却都是姚今的想法。“一路上大掌柜和各位魏国的侍卫们辛苦了,如今已经到了小南国地界,本国主一切安好,你们可不必再护送我,大家就在白云山歇息几日,带上一些小南国的当地特产,大家便可返程回国了。”
“谢藩国主殿下关怀,但皇上令属下等护送您至彩云城,使命未达,不敢返回,还是等到了目的地,我等再行返回。”大掌柜面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微驼的身材却十分高大,他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赵俞,又垂首道:“皇上有一封信,明令属下过了内江即呈送给藩国主殿下。”
“信?”姚今一愣,伸手道:“此处没有外人,拿来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