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格达峰上。
宁天深埋雪下,眼看命之将绝,恰好林卿卿经过,呼声穿过雪层,传到耳中,令他顿时又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手脚奋力向上推挤。就在他将要发力的倏忽,丹田中争斗已久的两股真气突然如泄闸之洪,涌向四肢百骸。同时那炙热寒冰的感觉也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汩汩然,如清泉般平和纯净的真气,快速的拂过宁天周身百穴,宁天经受了良久的折磨,忽然间所有痛楚一齐消失,这柔和的感觉,几乎让他以为是飞到了天上,简直舒服极了。
只是林卿卿的呼声犹在耳边,宁天思念心切,也顾不得管体内发生了什么变化,当下手脚一齐用力,只觉得一股大力自然而然的从手脚上迸发了出去,积压在身上的雪层竟然被他一推之力,齐齐震飞。顿时,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晃得他立即闭住了眼睛,新鲜的空气也随之涌入胸腔,宁天大大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咳嗽了起来,他又躺了几息的工夫,这才从雪坑中爬了出来。举目望去,只见四周细雪纷纷,虽然是白天,但远处的景色都已看不真切,一阵寒风卷过,顿觉身上瑟瑟,宁天心下大凛:他自小练武,体质极佳,自从修炼了太阴、太阳两大奇功后,更是耳目聪明,常人难及。平时站在山上远眺,就连百丈之外的飞鸟都是纤毫可见,而且寒暑不避,常年四季都只穿一件单衣。谁知经此一难,不仅目力不如从前,连这寒风都抵挡不住了。当下运气提身,谁知丹田中空空荡荡的,提不起一丝力气,本欲迈出的步子顿时变成一个趔趄,一跤摔倒在雪地上——适才那浩荡汩然的内力,竟然消失不见了。宁天脸上被冰雪一激,这才回过神来,一时间竟呆住了。自华山奇峰伊始,他不知遭逢了多少变故,但心中总有一股不屈之气,凭的便是自己一双手脚功夫,想来那萧无克就算何等了得,只要自己勤苦练武,终有一天能够报了这等大仇,岂知眼看仇人就在这博格达峰上,自己却突然失了武功,心中震惊可想而知。他急忙盘腿坐下,左手平抚胸前,右臂斜伸向下,五指合拢,徐徐划动,宛如游鱼,双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大圆,最后合于胸前,成一个太极形状,这几下动作分明,阴阳调和,正是《洞天诀》中灭魔心经的起手式:阴阳归一,万物无极。那灭魔心经中总纲有云: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这总纲明明白白,正是说出了这道家至宝的天地至理。武林中人所以内力有阴阳之分,皆因这阴阳二气互抵互合,阳气增长一分,阴气就抵去一分,反之亦然。若是阴阳相当,二者和合,那就互归于无,成了所谓无极。又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若是只凭借一极之力,无论是孤阴,还是独阳,终究难以长久。是以观当世高手,无论是刚阳之如少林大力金刚掌,抑或是阴柔之如听雨阁的冰河玄功,皆有其他心法或武功补佐。甚至有人用一些奇珍异宝助长功力,想那春风楼一指头陀的一指头禅何等厉害?却仍要借助冰蚕之功,以期修炼更高深的境界,便是此理。只是万源同流,万法归宗,无论是何样的功夫,一旦练到最高境界,那便要阴阳调和,最后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无极。到时候体内真气重归混沌,由后天转入先天境界,真气不发则已,一发惊人。动则生阳,静则至阴,厉害无比。宁天打坐半晌,静心体悟,虽感觉四肢百骸中都隐隐透出一阵阵真气波动,左半边身子微微发凉,右边却又稍稍发热,偏偏丹田中空空荡荡,提不起力气,一时沮丧难当,细思洞一字,却都没有记载这种状况,一时间不知是福是祸,但转念想到夏秋冬妙手回春,袁简斋生死圣判,二人皆与自己相熟,以二人国手之资,自己应当无恙,这才心下略安。只是天下武宗千门万类,无论哪门哪派,都没有一个人像宁天这样,修习了至阴至柔的太阴诀,同时又学了至刚至阳的太阳诀,体内生就兼备阴阳;更巧的是他偶遇机缘,早早便打通了任督二脉,真气融汇交合,尤胜一流武林高手,且他被深埋雪下之后气息难以为继,自然而然进入龟息状态,真气运转周天之时,便碰撞于丹田之内。两股真气水火不容,便在丹田之内争斗起来。偏偏他修习勤苦,再加上得传清心普念咒后太阴内力大有进步,二者竟是不相上下之势。也是他命不该绝,在龙虎交泰的最后关头,求生之念一起,内力立刻被束缚开来。阴柔之气汇于百汇,沿太阴、厥阴之脉一路向下,流转左侧;阳刚之气则始于涌泉,以太阳、少阳之脉沿途窜上,汇聚右侧。一阴一阳,分庭抗礼,各自占据半侧身子,偏偏又不肯重回丹田,是以他丹田一丝内力也没有了。尤家虽是得传洞天诀百十年,但几代人下来,却也只修习了少半篇灭魔心经,连太阴诀也没有完全练透,更不用说遇到这种异状了。夏秋冬、袁简斋二人虽然医术通神,但这样奇事自古未有,只怕也要头疼不已。
宁天打坐良久,也无法积攒起一丝一毫内力,当下颓然坐倒,情知一时半刻难以回复。恰在此时,只听山下一阵呼喝声远远传来,紧接着几道身影电射而来。到了近前,宁天看的分明,为首一人正是帝飞。只见他双眉吊竖,浑身沾满雪花,想来适才的雪崩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还有一人与帝飞并驾而来,腾挪间似乎仍有余力,身着道袍,身形微胖,不是邢风是谁?宁天大喜道:“邢前辈,帝前辈,你们二人怎么来了?”他得见二位武林耆朽,一时间却是忘了自己将帝飞一人扔在灵州城的事情了。
二人看见宁天也是大喜,突然齐齐“咿”了一声,已看出宁天不对劲来。邢风身法快绝,抢先一步道:“小子,你……”说着双手去提宁天肩膀。他只当宁天从雪崩中逃生,元气大伤而已,双掌运气一股中正浩然之气,要助他疗伤。岂知一拍之下,竟觉得对方丹田空空荡荡,自己的内力如泥牛入海,咋眼间消失无踪。顿时骇然道:“你的内力……”宁天闻得此言,顿时一黯道:“我适才被大雪深埋,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力气便似用光了一般,丹田之中……”说到这里,想起自己大仇未报,忍不住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邢风与帝飞二人齐齐大吃一惊,尚未说话,突听一声大喝:“呸,摩罗修你好不要脸,枉你这般武艺,还要背后偷袭!”说着只听当得一声,一团红影已将摩罗修裹住,叮当声不绝于耳,却是摩罗修想要偷袭邢风,恰好被唐老奶奶挡下了。他们二人虽然轻功不及邢风与帝飞之高明,但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身手。十几里奔来,只是慢了片刻而已。
那摩罗修称霸西域已久,只是今日与邢风激斗千招不分胜负,一股抑郁之气难平,这才忍不住出手偷袭,但他毕竟是宗师身份,这等不光彩行径被当场叫破,也是忍不住老脸一红,呸了一声道:“疯婆子你乱吠什么,老夫岂会怕了你不成?”袖中银光一闪,雌刀也亮了出来。双刀上下飞舞,与唐老太太都在一处。同时心下暗惊:“这老婆子如此岁数,身手却更胜少年。她尚有一身暗器功夫没有亮出来,已是如此难缠,若是让她抽空出手,岂有我好看的?”当下不敢怠慢,一对宝刀更使的是泼水不入。
却是宁天虽然沉浸于内力骤失的伤悲中,乍然听闻“摩罗修”三个字,仍是头皮一麻,双眼顿时猩红,想起了在武林大会后唐德说过的话,说他父亲正是与萧无克比试内力时,被人从背后偷袭一掌而死。那掌法叫做“焚鹤掌”,那人叫做摩罗修。忍不住双拳紧握,气喘呼呼。一时间只觉得血涌上顶,足底突生一股热气,身子骤然直立起来,张口大喝道:“摩罗修,纳命来!”邢风本来正与帝飞查看他的伤势,饶是二人功力高深,被他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撞,都险些一跤摔倒。一时间不及阻拦,宁天已冲到摩罗修与唐老奶奶战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