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铎道：“这是老人家对我期望更深吧。”

“有这层意思，但这不是主要的。”柳仲群道：“我们的体制是很消耗人的生命和热情的，很多人从热血青年都被磨成了官油子，但对我们这样的国家而言，这样的体制又是必须的，我们的领导者必须经过这样的磨练。”

“你的才华和能力都是极其惊人的，但仅凭这些你是进不了国家的领导层的。相反，如果你不能得到高层的认可，那么，因为你有惊人的才华和能力，他们反而会设法制约你的发展。”

王铎默默思索，这些他也清楚，如果领导者是个性冲动的人，那不论这个领导者多么有才华，有能力，都可能为国家带来巨大的灾难。

主不可怒以兴兵，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个性冲动的领导者越是有才华有能力，对国家而言就越是危险。

这也是柳仲群刚才说的，他要是得不到高层的认可，高层就会反过来设法压制他的原因。

王铎想过这些，但并不深入，他道：“爷爷，您有什么建议？”

柳仲群道：“在高层眼里，你的才华和能力都已足够，你缺的就是心性的磨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心中既要有不可动摇的坚持，又能和光同尘，以高超的政治艺术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水至清则无鱼，在政治上，有人很反感这句话。以你的能力，让一个市清如水，我相信你能办到，但大到一个省，即使你能做到，那也是危机重重。至于放大到整个国家，我认为没有任何人能做到。”

王铎默然。

主席有扭转乾坤的惊天伟力，他想让干部都能为人民服务，但结果如何？

这就是人性，没有人可以改变人性。

人性自私，无私的从来都只是极少数人，而就是这极少数人，无私的出发点也各有不同。

“王铎，我对你的建议有两点。”柳仲群继续道：“第一，不到万不得已，你最好不要动用你掌握的力量;第二，遵守官场的规则。”

他的官场之路和任何人都不同，他的官场之路就是修心，王铎道：“爷爷，天圆地方，方圆如意。”

柳仲群笑了，道：“孩子，好好努力，无数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国家富强，但这条路还远没走完我希望能在你们这一代人手里走完，告慰英烈在天之灵。

会议室里，坐着王铎、李红军、靳开来、卫江同、蒋钦华和赵茗荃。

看着众人，王铎笑道：“大家都憋坏了吧？”

蒋钦华给了王铎一个白眼球，李红军道：“他们越来越不像话了上个月产量减少了百分之七，这个月看样子还得增加。”

蒋钦华道：“你有什么法子，快点说！”

这几个月，可把蒋钦华折磨完了，她一是生马振云、陈伟成那些人的气，二是好奇王铎究竟有什么法子能把问题解决了。

沉了沉，王铎道：“你们看我们把集团总部搬走怎么样？”

除了卫江同和赵茗荃，李红军、靳开来和蒋钦华都愣了。

李红军问道：“搬走？搬哪儿去？”

王铎道：“黄海。”

蒋钦华知道红星集团有重要·她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摇了摇头·王铎道：“我的意思不是把这里放弃·而只是把总部搬走。”顿了顿，又道：“当然，最后到底怎么做，还得看陕省方面的态度。”

啊，众人这才明白了，王铎的包袱在这儿呢。

李红军道：“咱们虚晃一枪，他们能信吗？”

王铎道：“我们不是虚晃一枪，而是真的做，我们马上就派出代表团同黄海方面商量·我们要在黄海建立一个比这里更大规模的生产研发基地。”

蒋钦华道：“吹气呢，你说建就能建？钱呢？”

王铎笑着问道：“前期投入一亿美元够吗？”

李红军、靳开来和蒋钦华都愣了，咽了口吐沫，李红军道：“真有一亿美元？”

点了点头，王铎道：“钱随时可以到账，而且，不够还有。”

李红军眼珠子锃锃放光，靳开来哈哈大笑，道：“这帮兔崽子·我看他们这个年怎么过？”

李红军道：“我们去黄海，黄海一定得乐翻了，我们一定能争取到很多优惠条件。”

摇了摇头，王铎道：“我们不要优惠条件，一来我们不缺钱，二来可以跟黄海搞好关系，那些小鬼就不敢上门了。”

王铎怎么说怎么是，众人欢喜无限。

八六年，一月二十二日。

黄海虹桥机场，清空万里无云。

黄海市委副书记、市长黄为民率领黄海市政府主要官员都到了机场，准备迎接红星集团的代表团。

黄为民原工业部部长，去年七月调任黄海，任黄海市委副书记、市长。

黄家同齐家有些渊源，透过齐伯年，黄为民知道了红星集团要去黄海投资建厂，并且知道了投资的规模极大，而且不讲任何条件。

这真是及时雨。

黄为民刚到黄海，还不到半年，正处在磨合的阶段，而红星集团来黄海投资设厂等于是他拉来的。

这毫无疑问，对他树立威信有巨大的促进作用。

飞机徐徐降落。

红星集团的代表团团长是赵茗荃，助理是卫明华。

这种事儿，自然得大肆宣扬，何况，这也是红星集团所需要的，所以，报社的记者、电视台的记者全到了。

黄为民的政治敏感性极高，有极高的政治智慧，知道红星集团要来黄海投资设厂，他几个电话就弄清了红星集团和西都市政府以及陕省省政府的矛盾。

显然，红星集团必定要借此给那些人脸色看。

场面做足了，欢迎仪式这才结束。

晚上，赵茗荃和卫明华到了黄为民家拜访。

黄为民一开始不知道卫明华的身份，是卫明华主动提及的。

赵茗荃和卫明华在黄家坐了半个小时就告辞离开了，送走了客人，黄为民很是兴奋。

虽然相信齐伯年，但黄为民心里并没有底，如果是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那可就是笑话了。

刚才，赵茗荃给他交了底，三年内至少招募五千工人，也果如齐伯年说的，不要任何优惠条件。

而且，还有，红星集团看重的设厂地点不是在浦西，而是在浦东。

浦西、浦东，一江之隔，天上人间。

浦西就是黄海，而浦东只是从外滩遥遥远眺的一片农田菜地。

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以此就可以看出浦西浦东的巨大差距。

红星集团设厂浦东，土地方面不仅没给市政府造成一点压力，反而是对黄海的巨大帮助。

按照红星集团投资的规模，这将给浦东带来巨大的变化，而这些变化无疑会对黄海在住房、就业等方面的压力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还有，红星集团征地，同样没给黄海增添哪怕一丝一毫的负担，红星集团主动提出，把征地土地上的村民都转为红星集团附属农场的

所以，红星集团对土地的要求简直不是要求，黄海的人恨不得把整个浦东都塞给红星集团才好呢。

实际上，红星集团需要这么多的地，也真的是只有在浦东才行，在浦西根本不可能。

这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儿，黄为民兴奋，他拿起了电话。

不一会儿，通了，黄为民道：“伯年，谢谢你啊！”

齐伯年道：“二叔，谈好了？”

黄为民道：“谈好了！”

齐伯年笑道：“看样子我没给二叔找麻烦。”

黄为民笑道：“伯年，你没有给我找麻烦，你是给我送来一个大金猪，这事儿好的我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齐伯年道：“二叔，不会有任何问题，红星集团不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一点差错。”

黄为民道：“伯年，刚才明华那丫头和红星集团的代表团团长赵茗荃来拜访我了，刚走。”

齐伯年苦笑，他知道黄为民一定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又不好直接问，于是道：“二叔，这事儿有些复杂，我们见面再详谈。”

不能再说了。又聊了几句，黄为民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