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打听,季曜珉都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肯定是墨御霆杀过来了,那个男人,一向有厉害的手段,能找到这里,他并不惊讶。
只是,他内心有些惊恐,即将要失去秦深深的惊恐。
他还没有来得及等到她醒来,还没有来得及让镜凛南给她的记忆做手脚,墨御霆就找来了,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他低头,目光深幽地望着她。
他想做些什么,可是,又犹豫了……
就这样吧,他累了……
季曜珉盯着她纤弱苍白的脸好一会,眸光那么深那么沉,布满着血丝的黑眸蒙上了一层迷雾,像是泪水……
他盯着她看了好久,好久……
那样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模样永远地镌刻在心尖。
半晌,他才移开了目光,目视着门口,迈步,缓缓地步了出去。
走在门口,却看到了急急跑来的墨御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季曜珉平静柔和的神色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怒气冲冲的杀气。
布满着血丝的双眸,尖锐如刀地盯着墨御霆。
这个男人,即使刚从一场巨大的撕杀中赶来,然而他依旧不见狼狈与疲倦。
这个男人,简直强大得可怕。
他身上的遍体鳞伤,丝毫没有让他看起会显得虚弱,反而还衬得他异常地强大。
那种凌然的霸气,无人能敌。
他虽然并不想承认自己比墨御霆弱,但事实就是如此。
事实往往都是残酷的,血淋淋的……
如同他爱了秦深深七年,而秦深深却对相识到相恋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墨御霆爱得刻骨铭心,念念不忘。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这个男人强大的对比下,他似乎又回到了年幼时,那个卑微而懦弱的自己……
“放开她!”墨御霆沉着黑眸,冲着季曜珉怒吼。
他的手中,一把银色的手枪狠狠地抵在季曜珉的额头上,“不要用你的脏手碰她。”
季曜珉不为所动,他的神情很平静。
他微挑着那双布满着血丝的桃花眼眸,冷冷地瞥着墨御霆,“墨御霆,你没有资格对我怒吼,你他妈都怎么保护她的,她才刚刚早产完就坠入冰冷的大海,要不是被我遇上,她就死了,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季曜珉的平静,一下子打破,他冲着墨御霆狰狞地暴吼。
一想到如果自己当时在甲板上没有半丝过去查看的好奇心,秦深深恐怕就已经淹死在冰冷的海水里了……
季曜珉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秦深深,他朝墨御霆扑了过去,像是发泄又像是在拼命,与这个强悍他许多的男人扭打在一起。
墨御霆也扔掉了手中的枪,与季曜珉彻底地肉博。
两人毫无形象,毫无招式地扭打成一团。
他揍我一拳,我踢你一脚,谁也不让谁,谁也别想谁好过。
墨御霆原本就是一身伤,现加上了厮杀了一整夜,又经历了大悲大喜,他的身体无论力量还是敏锐程度都降了很多。
而季曜珉虽然在那场厮杀进行到一半就撤离了,并没有挥发太多的体力。
但他一路提心吊胆地带着秦深深赶来研究所,无论是精神是身体都非常疲倦了。
现加上刚才被白炽灯砸破后脑,过量的失血使得他的攻击也变得迟缓了起来。
两个受伤的男人,只是凭着心中的一股怒火在支撑着他们撕杀在一起。
说是撕杀,但都没有真正的杀气。
无论是墨御霆,还是季曜珉,此刻都只是单纯地想要揍对方而已,并没有想要杀死对方的想法。
半晌之后。
墨御霆胜了。
他狠狠地掐着季曜珉的脖子,看着季曜珉因为缺氧而涨紫的脸色,他咬牙出声:“季曜珉,看在你不顾自身危险救她的份上,我这一次不杀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松开了季曜珉,侧过身子捡起了早先扔在地上的银色手枪。
因为扭打而耗尽了力气,他的步伐显得不再那么沉稳有力。
不过并不影响他急切迈向秦深深的速度,他走到她的跟前,弯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转身,不再看季曜珉一眼,大步踏出了7号研究室。
季曜珉看着墨御霆抱着秦深深离去的背影,他剧烈地咳了起来……
布满着血丝的黑眸缓缓地闭上,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与此同时,另一边。
镜水潏跟老殿主一行人安全地抵达了中区的电梯,几名手下正想开启电梯踏进去,却被镜水潏及时地阻止住。
“这部电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有进入权限,你们没被认定身份的一旦进去,电梯内的毒气系统会启动……”
所有人都骇然不敢动弹了。
自从进入这个研究所,他们原本就非常颠覆的三观彻底地被洗涮了一遍。
这些高科技的科研跟人体研究人员,简直太可怕了。
老殿主顾叔看着电梯,神情变得顾虑不安起来,他不放心镜水潏一个人去找镜凛南。
这架电梯,正是镜凛南的专属电梯。
除了镜凛南以外,只有LAW女士跟水纤如有权限可以乖搭这部电梯。
其他人,即使有保全放行,踏进去也会被电梯联接中央智脑当作病毒清除掉……
当然,所谓的清除绝对是致命的。
一旦智脑下达这个指令,电梯内的毒气系统会启动,进入电梯的人绝对会顷刻死亡。
镜水潏身为当初的设计者之一,再加上当年镜凛南对他这个弟弟异常地疼爱,他自然有进入的权限。
不单是这部电梯,整座研究所,他几乎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权限。
只除了,镜凛南的居所跟研究室,他没有全部的权限。
“阿潏,你一个人上去我不放心,我们再找找吧,也许还有别的通道可以上去……”
老殿主顾叔拉住了准备步入电梯的镜水潏。
镜水潏看着这位从小开始就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教给他一切防身本事的老人,他的眼神柔和,轻轻地拍着顾叔紧攥着他的手,“顾叔,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镜凛南他不会杀我,而我在没有见到女儿之前,我是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死了的,顾叔,放心吧。”
说完,他松开了顾叔的手,转身踏进了电梯。
电梯的门,在他进入后就快速地闭合。
老殿主看着镜水潏渐渐隔绝于电梯里的背影,他精烔的双眼闪烁着一片泪花,“阿潏……”
“殿主……”手下们看这位曾经铁血纵横的老人悲痛低泣,他们不禁动容。
“我没事,走吧,先去跟御霆汇合。”
顶楼。
镜凛南依旧披着浴巾,慵懒地倚坐背椅上。
他勾着苍白的薄唇,拿起酒瓶,分别给桌子上两个酒杯都倒满了妖冶的酒液。
看着这些如血一样艳丽的液体在杯子里轻轻晃动,镜凛南有些兴奋地伸出舌头,轻舔着自己发干的唇。
我亲爱的弟弟,很快我们就见面了……
二十二年了,对你来说只是一个眨眼吧,对我,却是辗转的两辈了那么漫长与煎熬。
我很期待……
这时,他起居室厚重的那扇门被人从外面走开。
镜凛南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来了……
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镜水潏瘦枯的身体步伐沉稳,一步一步朝着镜凛南所在的书房迈去。
捏着枪指的手,紧张地微颤着,二十二年的恩怨,他想是时候了结了。
如果没有郁雪的死,也许他会原谅镜凛南。
毕竟在曾经,镜凛南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哥哥,一母同胞的哥哥。
但是,郁雪死了。
虽然不是镜凛南亲手杀死的,但是这一切都是镜凛南间接造成的。
如果他不逼他,如果他没有给他注射那枚使他成为植物人二十二年的针剂,郁雪就不会被迫地承受后来的一切……
没有这一切,郁雪根本不可能自杀。
他们的女儿深深,也不会在年幼时就经历了那么多……
想到至今生死未卜的深深,镜水潏的黑眸闪过一丝悲痛。
他这个父亲,亏欠她太多了。
也不知道以后,他还有没有机会去弥补这二十年来欠下的疚愧与父爱。
镜水潏眨了眨眼眸,将所有的思绪掩于眸底最深处,再抬头时,那双深暗的黑眸只有坚冰似的冷意。
绕过一处转角,终于来到了镜凛南的书房重地。
像是知道他这时候抵达一样,门顷刻之间自动打开。
门内,镜凛南邪气的狭长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镜水潏。
在看到镜水潏瘦得几乎不成人样的模样后,他的猩红的眸底闪过错愕。
他的阿潏,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谁……
到底……是……
思绪,像是被什么扼住,戛然中断。
是他,是他自己……
阿潏的身体会变成这样,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二十二年前,他在找到阿潏后,强行地要带他离开,却被阿潏逃脱了。
被他追上之后,他给阿潏注射了含有晶片成分的新针剂……
阿潏会变成这个样子,恐怖是因为那个针剂吧?
镜凛南的神情,一下子苍白起来。
他盯着不断迈来的镜水潏的视线也变得游离而空洞起来。
以镜凛南对人体的了解与熟知程度,他几乎一眼就看到出了镜水潏是刚刚从长时间的昏迷中醒来……
他的肌肉,处于萎靡状态。
他的骨骼,也在渐渐地疏松。
他的脏器,也在不断地衰弱。
他的身体,已经渗染了浓浓的死亡气息。
即使后面得到非常好的治疗与调养,他的生命也不多了……
镜凛南高大的身躯,微微地僵直住。
他愣在那里,猩红的眼布满着不敢置信的悲痛。
“我这个样子,你很惊讶吗?”
镜水潏走到他面前五米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
这种如同看陌生人的淡漠眼神,一下子刺疼了镜凛南的心。
他的阿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阿潏对他,一向温柔,即使不笑,但看着他的眉眼都是柔和。
他从来都不会用这样冷漠的眼神看他……
“阿潏……”镜凛南张嘴,失声低喃着镜水潏的亲昵的小名。
镜水潏厌恶地皱眉:“不要这样叫我,镜凛南,我来是为了接回我的女儿,她人在哪里,我要现在见到她!”
镜凛南绕过桌子,朝着镜水潏急切地走过来,“阿潏,你厌恶我?为什么?”
他苍白微颤的手朝镜水潏伸了过去,想要像过去那样亲昵地握住他瘦骨嶙峋的手掌,却被镜水潏冷冷地避开。
“我厌恶你难道不应该?镜凛南,你过去对我做的一切,我仅是厌恶你已经是轻的了,看在过去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现在不会动手杀你,镜凛南,如果你不想我再恨你,那么告诉我,我女儿现在在哪里,你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镜凛南僵硬地缩回了手,猩红的狭长眼眸盯着镜水潏瘦枯的脸看了许久。
他出声:“秦深深果然是你的女儿,难怪,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像你,特别是她的眼睛,很像你,阿潏。”
“闭嘴!”镜水潏冰冷地厉喝他。
黑白分明的深暗眼眸尽是涌现的怒焰,他的心情愤怒到极点,但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冷地说:“镜凛南,我再问你一次,深深她在哪里?”
镜凛南忽地笑了,他答非所问,“阿潏,你生气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然而,他漫不经心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镜水潏一拳砸在脸上。
镜水潏盯着他,目光多了一丝杀气,“镜凛南,不要再这样叫我,不然我杀了你。”
镜凛南伸手抹了抹嘴角被砸出来的血丝,他丝毫不生气。
“好,你说不叫那我就不叫,我亲爱的弟弟,别太激动,你的宝贝女儿现在很安全,她被墨御霆救走了,估计正在跟你带来的人汇合。”
镜水潏被这一声‘亲爱的弟弟’刺激到了,脾气向来极好的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爆怒状态。
他高高地扬起拳头,冲着镜凛南的脸再度挥去……
以前镜凛南的微笑让他感到温暖,而现在,却让他感到恶心与愤怒。
他的动作很快,然而,镜凛南比他更快。
他挥过来的拳头,被镜凛南用力地握住,另一只手绕到镜水潏的身侧,将他藏在身上的手枪一把夺了过来。
“阿潏,你的身手变得迟钝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镜凛南的神情是复杂的。
阿潏的身体,已经衰弱得太厉害了,即使醒过来,也撑不了几年,除非……
镜凛南的眼神闪了闪。
“镜凛南,你……”